小敏媽慌了, 連忙捂她的嘴。妹妹不耐煩地揮開：“我又沒說謊！……”

她看到爸的臉色，撇撇嘴, 不說了。

小敏媽僵著臉, 不知道怎麽解釋，“我家敏敏其實很乖……”

嚴瑕能理解她。小敏媽習慣了向別人解釋女兒的優點。可他們不是介紹人，也不是相親對象, 解釋這些沒有用。

她正愁著怎麽和小敏媽開口, 同為女性，這個話題有點小尷尬。

程世賢先說了：“沒必要這樣, 我們只想幫你找人，如果這個真是線索，這只會耽誤時間。”

小敏爸媽對視一眼, 都沒說話。

妹妹忍不住了：“哥哥姐姐, 你們別在意, 他倆就這樣，也就我姐吃他們這一套。”

小敏爸：“靈靈！”

“別打斷。”她轉頭瞪眼，脾氣也上來了, “姐姐就是被你們兇的！我沒聽錯，是有個男人的聲音。我當時沒告訴爸媽，是以為姐姐去那個男人家裏躲兩天。而且以我爸媽的脾氣，他們要知道姐姐有男朋友, 肯定會逼著她結婚。”

嚴瑕：“你爸媽什麽時候知道這事的？”

妹妹：“報了警, 我就先告訴他們了, 他們讓我別說出去。都這麽久了, 不知道還瞞什麽。”

顧明深皺眉。

這其實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。如果他們當時就告訴了警方，說不定已經找到人了。

到現在還死瞞著不說，無外乎是怕丟人。萬一真的是去了男朋友家，他們大張旗鼓地找人，肯定會被親朋好友看笑話。

嚴瑕：“你見過那個男人嗎？照片也行。”

妹妹搖頭：“沒有。姐姐把他藏得很緊，但是和我提過，覺得人不錯，她拜托我保密，等合適的時候再帶回家。”

“對方只來過一次？”

妹妹想了想，“應該只來過一次。家裏一直有人，要麽是我，要麽是我媽。要是來過幾次，我爸媽肯定都知道了。”

妹妹非常肯定，嚴瑕詢問小敏媽，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。

韓璃聯系鑒證科去了，小敏媽很忐忑：“我沒打掃過，就上次報了警，你們警察來看過她房間……哎小姑娘，你們不會把敏敏的事……”

嚴瑕耐心解釋：“不會的阿姨，您放心吧。我們現在的目標就是找人，對嗎？”

小敏媽這才猶豫地點頭。

“他們在出另一個現場，還要半小時才能過來，我們在這等吧。”韓璃掛了電話進來，“上次那個鑒定結果出來了，指紋都是死者的，就提取到一個發囊，找到了男性DNA，但是數據庫裏沒有配對。他們擴大了比對範圍，準備在全國數據庫裏找一下。”

現在的DNA數據庫並不是人人都有，要犯了事才能有數據存檔。

“我們可以初步整理他的側寫畫像了。”顧明深說，“未知男性，沒有案底，極具親和力。清除了所有指紋，他很細致。留下頭發，他狂妄自大。他有一定財力，應該有車，否則很難取得兩個受害人的信任，並將她們從家中帶走。”

嚴瑕：“如果兩個人都是他的手筆，按照他的作案規律，他應該已經在尋找下一個獵物了。組長，之前的幾個疑似案子，能不能確定是他做的？”

顧明深沈吟片刻。

“按這個手法特征來看，越看越像。至少目前兩個有九成的概率。”

一杯水潑在嚴瑕腳邊，將她的長褲都打濕了。

嚴瑕一怔，顧不上擰幹褲腳，轉頭一看，小敏媽端著兩杯水，臉色煞白地站在他們旁邊，聽到了他們最後兩句話。

“兩個……？”她囁嚅著。

調查組都沒說話，然而成年人的社會閱歷，已經足以讓她明白女兒的遭遇。

鑒證人員取證的時候，小敏媽就癱在沙發上哭，嚴瑕跟在旁邊勸。

喻浩嘆都看在眼裏，小聲對程世賢說：“也就小嚴妹妹有這個耐心，要是我，頭都能炸飛。”

程世賢嗯一聲，“怎麽不看韓璃了？”

“……老程你幾個意思？”

“從進這家開始，你就一直在看人家，尤其她看手機的時候，你更是，”他想想，“目不轉睛。”

“閉嘴！”喻浩嘆小聲恐嚇。

程世賢是全組武力擔當，才不怕他，“你倆這樣，是有人追韓璃了？”

喻浩嘆第N次後悔進組。

這群側寫狂魔。

他蔫蔫的：“有個相親對象，追得很緊。”

程世賢無法理解：“你就把自己當相親對象，往死裏追不就行了？平常你死皮賴臉的勁呢？你人格分裂嗎？”

“……她心裏是有我的！我知道！”

程世賢一臉“醒醒吧自作多情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”“要不讓組長給你看個病”“妄想癥是病得治”的表情。

“但是你看她，”喻浩嘆沮喪，“她一直在看手機，她都不理我。”

“你也給她發消息不行嗎？”

喻浩嘆楞住了。

“……你是不是傻？”

“大概是吧。”

鑒證人員在小敏房裏找到了幾根頭發，指紋都是殘缺的，沒有什麽鑒證價值。

顧明深出去接了個電話，回來說：“第一個的家屬聯系上了，情況有點覆雜，我們回去。嚴瑕？”

“哎，來了。”

嚴瑕應了一聲，正要起身，卻被小敏媽拽住。

“阿姨？”

她哆嗦著嘴唇，“我們家小敏……”

嚴瑕寬慰地笑笑，“我們會努力的。”然後慢慢抽出了手。

出門前，她回頭看了一眼。妹妹站在客廳裏，對他們慢慢揮手。小敏媽還倒在沙發上，一動不動。

回去的路上，顧明深讓程世賢開車，自己開了群語音。

“我簡要說一下，各位做好準備。這個比前兩家更覆雜。房子是租的，得另外聯系房東，而且聽說已經租出去了，找到現場線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。”

嚴瑕咋舌。

有過自殺案的房子還能租這麽快？那當初怎麽沒人租顧明深的房子？

顧明深比案子還可怕？

顧明深早就發覺了她的反應，淡淡地說：“他們不是怕自殺案。死人不可怕，可怕的是自己可能會變成死人。”

嚴瑕默默轉頭。

程世賢：“那我們還去嗎？”

顧明深：“去，韓璃喻浩嘆，你們帶兩個鑒證去看房子，我們回去刑偵，第一個死者的家屬在等我們。”

喻浩嘆答應下來，韓璃默不作聲地開了導航。雖然沒直接交流，兩人的配合還是很默契。

喻浩嘆轉動方向盤前，看了一眼顧明深的車。

組長真是不動聲色的典範，就這樣把程世賢帶走了，只剩他們兩人獨處。

他偷偷看了韓璃一眼。

韓璃面無表情，根本不想搭理他。就連剛剛發的消息，韓璃都沒回覆。

喻浩嘆更想哭了。

林隊幫他們把家屬留在會客室。一看見家屬，嚴瑕就知道覆雜在哪了。

前兩家都是父母上陣，只有這家來了個半大不小的年輕男孩子，還染著一頭沒質感的黃毛。簡單談了兩句，嚴瑕才知道他已經20歲了，是死者的弟弟。

“你父母這麽沒來？”

黃毛頭都不擡，專心打游戲：“他們請不到假，我過來看一下就走。你們有事嗎？不是說我姐姐自殺？”

顧明深：“還需要進一步調查。”

弟弟恰好打完一局，擡頭看嚴瑕，“你們警察之前不查清楚的嗎？那我姐姐不是白死了？你們這要做賠償的吧？”說完，還把手機往桌上一擺，架了個二郎腿。

顧明深面無表情：“有什麽要求？我幫你轉達。”

大概是沒想到顧明深會開口，沒發火也很兇，弟弟縮縮肩膀，看他一眼就不說話了。

嚴瑕松了口氣。

總算能好好說話了。

“你姐姐的遺物你都帶走了嗎？手機之類的，有沒有帶過來？”

“賣了。”

嚴瑕愕然，“賣？”

“對啊，賣了，那麽多東西，我又用不上，帶回家多麻煩啊，幹嘛不賣掉。雖然賣不了幾個錢。”

弟弟超級坦然，反而讓嚴瑕不知怎麽接話。

顧明深：“那你留了什麽？”

弟弟撇嘴不說話。

嚴瑕手機震了一下，程世賢發了消息給她，說死者底下就這一個很得寵的弟弟，而且一來就問了WiFi密碼打游戲。

看起來，這家根本不在乎死者。

她思忖片刻，看到弟弟的手機，輕咳，“老程，麻煩你去拿當初的現場清單給我，我來核對一下。”

程世賢會意，“組長，借我車鑰匙。”

弟弟看著兩人交接鑰匙，有些不安。嚴瑕卻沒理他，給顧明深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咖啡，又往他面前放了一杯水，就這麽坐下來了。

程世賢一出去，弟弟就坐不住了，“他去哪？”

嚴瑕正好在喝咖啡，聞言一臉詫異，卻沒急著回答，喝完一口才悠悠地說：“是這樣的，你不記得自己留了什麽，我們有存檔。但當初接警的是那邊派出所，所以我們要去拿現場清單，幫你回想一下。”

她笑吟吟的，示意他稍安勿躁，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，顧明深更是自始至終都沒擡過眼。

弟弟十分急躁，“那裏好遠。”

“哦沒關系，我們有車。”

“你們好煩啊，我真的什麽都沒留！”弟弟嚷起來，把游戲退了，手機往他們面前一推，“就留了這個，你們還要什麽？”

“還有別的東西嗎？”

“沒了沒了真沒了。哎呀送你們了，我不要了，真煩人。”

弟弟起身就走，摔門而出。顧明深目送他走掉，看見嚴瑕擡起右邊的小爪子，對門口擺擺手，像只招財貓：“不送啦。”

弟弟走後，程世賢進來，把鑰匙給顧明深，“小嚴，你怎麽知道手機是死者的？人就跑了？”

“因為那個型號太貴啦，以他全身上下的消費水平根本買不起，我猜是姐姐的。而且啊，他手機快沒電了，網癮少年等不及的啦。”

弟弟跑得快，嚴瑕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機，沒讓手機上鎖。

“我來看看……相冊，相冊……啊，有了。”

弟弟這麽爽快地把手機撇掉，說明他只用這個手機打游戲，手機卡都在別的地方。這也說明弟弟的生活環境不怎麽樣，如果每天拿著很好的手機招搖過市，容易招來嫉妒。

他要是只用這個打游戲，那就很有可能沒動過其他地方。嚴瑕賭了一把，果然就在相冊裏找到了痕跡。

她把幾張照片拍下來發到群裏。

【你們看一下這個男的】

喻浩嘆和韓璃他們剛到死者租過的房子，房東臉色不好，給他們開了門就站一旁，什麽都沒問。

其實這是人之常情，房子租出去只為賺錢，沒想到碰上這種事。

“小嚴妹妹來消息了。”

韓璃應了一聲，也拿出手機看，臉色卻越來越白。

鑒證人員在做例行檢查，只看了一圈就出來搖搖頭，讓他們別抱希望。喻浩嘆在旁邊看著，發覺了她的不對，“韓璃？這個人長得不醜吧，還行。”

韓璃十分勉強地笑笑，“……沒什麽，我們先回去吧。有點事想告訴大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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